「人生每个边上，都有风景美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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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麻将
打麻将这事儿既要有几分技术，还要有几分手气。
单单技术不行，技术到了一定程度，大家都不会相去太远。
单单手气也不行，手气这码子事太玄乎，一会让你上天，一会让你一层一层往下走楼梯。
甚至感觉像坐电梯。
直上直下类似火箭也不一定。
所以，麻将的迷人之处正在于此，以为自己可以尽握全局，却总差那么一点半点手气。
王占黑《麻将的故事》，满篇都是麻将，字里行间也无一不是在描述人生。
02
四囡
四囡大名叫葛四平。
身边人少有喊这个名字的，大多喊的，是按他在家中的辈分，四囡。
打麻将，四囡当然不会无师自通，他的麻将师傅就是自己工厂跟的技术师傅。
这位师傅做事一板一眼，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脑子不那么活络。
四囡跟着他学会麻将，却没有留意人生除了麻将，还有诸多事情。
于是只顾闷头做牌不晓得抬头看女人的四囡，一不小心就晃到三十。
再一路拖下去，曾经的粉面小生慢慢变成旁人眼中的老光棍一个。
四囡爹妈死得早，上有三个姐姐，两个姐姐嫁得远，离得近的三囡为此耿耿于怀。
在弟弟三十岁之前，她觉得自己对他的终身大事不曾上心。
而弟弟三十岁之后，她想上心，却发现已无能为力。
葛家因此断了香火，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，内心自认谁也对不起。
四囡自己却不太介意，过惯一个人无拘无束的日子，简直不要太爽气。
四十岁以后，四囡换了不少工作，后来稳定下来，成了一名保安。
保安有忙闲两种，四囡的保安生活，属于后者。
他所在的地方无足轻重，火灾有防火系统，小偷有监控录像，日常工作无非登记车辆出入，觉得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在负责范围内晃几圈，谓之巡视。
这种来来回回扫几圈的行为，基本上属于夜班。
所以，四囡工作时间的大部分内容是打打瞌睡，发发呆，然后等着搭档来接班。
运气好的四囡工作的地方还恰好是自己住的工厂宿舍，这样他工作生活都基本不要挪地方，分上夜班的他神清气爽。
旁上怕上夜班，他却为啥不一样？
还能为啥，四囡自己一语道破天机：
夜班好，偷个懒也没领导来查岗。
麻友们都能听出来，人家那是上班算下班，一觉醒来，养足精神搓麻将才是真正的一天。
03
光宗
光宗姓吴。
像四囡一样，吴光宗在麻友中另外有个名字：对对吴。
这名字描述吴光宗打麻将的习惯，专攻对对和，麻友们一听都知道，彼此相视一笑，瞬间明白都是同道中人。
年轻时，对对吴是看不上保安这份工作的，就算主动下岗需要自己谋一口吃食也一样。
没了固定工作后，对对吴开始下海搞生意，先是到婚庆照相馆找摄像器材，懂得个中门窍后，他开始单飞。
最辉煌的时候，他扛着家伙满城找场子，各种酒席上红包香烟拿到手软。
彼时的对对吴眼睛是生在天上的。
等他察觉不对劲的时候，单纯的录像已经不再流行，开始时兴婚庆一条龙。
被时代浪潮不声不响拍在沙滩上的对对吴，来不及头晕，只能另谋出路。
修过空调，搞过装潢……觉得什么有干头就干什么。
但不管干什么，往昔辉煌都再难复现。
再后来对对吴搞了一部出租车，跑了两年，似乎感觉好点了，偏偏天意弄人，夜班路上撞上一个酒鬼。
他自己的出租车，没有公司，也没有大保险，面对巨额赔偿无法可想，只能卖车自救。
消沉的对对吴重回麻将桌，人到中年的他没心没力，再也折腾不起新花样。
彼时麻将桌上的四囡跟他说，你来呀，保安当当，不要太舒服。
从此对对吴一脚踏入保安大家庭，调来调去，最终调成和四囡成了对班。
好坏先不论，如果按打麻将的说法，对对吴这也算是对对和了。
时光流逝，大家发现对对吴另有一个去处的时候，也并没有太多惊讶。
这另一个去处，是医院，对对吴隔天去化疗一次，像上班一样规律。
再之后，对对吴的老婆一个电话打到麻友桌上，说对对吴的大限到了。
04
听张
打麻将的几桌人齐齐起身，去医院看对对吴。
对对吴好吃好喝，一众麻友环绕，待大家都告别之后，他躺在床上，觉得自己手上这副牌算是真正听张了。
对对吴没想到的是他听张不成，四囡半夜三更起身去公共厕所，突发疾病撒手西去，竟然先他一步。
知道一切的对对吴恍惚觉得自己坐在小区值班亭，四围安静，接班的时候眼见着快到了。
他想一见面就告诉对方，四囡啊，还是你厉害，没想到这副牌你先和掉了啊。
对对吴和四囡又哪里不知道，哗啦啦打的是麻将，但打麻将既需要几分技术，又需要几分手气。
麻将会和，不是这家就是那家。
恰如人生，谁人先起身离席，潇洒完成手中那副漂亮或不漂亮的牌，事前真的没人料得准。
人生君说
“麻将人生，人生如牌。”